2019年12月9日

　　編者按 知道我們來村里，張凡媽媽就帶話過來，“到家來吃頓飯！”駐村最后一天，得知我們就要離開。張凡媽媽急了，直接給我們打來了電話：“我給丫頭下了死命令，請不到你們，今天就不準她回家！”

　　這么狠的媽媽，我們還是第一次聽說。我們也很好奇，很想認識一下，是什么樣的媽媽能培養(yǎng)出張凡這樣能干的閨女。于是，傍晚時分，我們買了些牛奶、保健品等俗禮登門“蹭飯”。

圖為張凡在家門口迎接記者

　　為了幫女兒，媽媽回到老家“陪讀”

　　張凡的家在張鄭村，和丁窯村挨著，開車就十來分鐘路程。一個50來歲、身材微胖的婦女從屋里迎出來，這就是張凡的媽媽，看上去就很干練?！罢埧腿说郊页灶D飯，這是我們農(nóng)村的老傳統(tǒng)。另外，這頓飯不是白吃的，有好多心里話想跟你們說一說！”張凡媽媽見面一番話，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。

　　張凡的干練多半是遺傳媽媽的。她的家是典型的蘇北農(nóng)居，坐北朝南，前后兩進，南邊是門房，用來存放車輛、堆放雜物。北側(cè)是正房，中間是堂屋，左右是臥室。兩間中間有一間東廂房，作為廚房。盡管房子有點舊，但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凈凈，連不怎么使用的土灶臺瓷磚都擦得锃亮。

　　為了晚上這頓飯，張凡媽媽專門把張凡的姐姐從縣里喊回來幫忙，還重新啟用了土灶臺，煮了一鍋香噴噴的柴火灶飯，給了我們一個回憶鄉(xiāng)愁的機會。

　　“家里平時就我和丫頭兩個人，燒飯做菜就用煤氣灶，方便！”她跟我們解釋說。這種兩人世界的生活，是從何時開始的呢？從張凡媽媽的講述里，我們知道了張凡回村的前前后后。

圖為張凡幫媽媽打下手

　　回鄉(xiāng)當村干，先過創(chuàng)業(yè)關(guān)

　　2018年7月，張凡辭去了無錫某地產(chǎn)公司的會計工作，回到里仁鄉(xiāng)當了一名返鄉(xiāng)興村新村干。爸媽開始很高興。但到村一個月，她就提出來創(chuàng)業(yè)，爸媽一下子就急了：你一個小姑娘能創(chuàng)什么業(yè)？

　　陪同我們一起來的鄉(xiāng)組織委員王浩當初也為張凡捏了一把汗?！靶」媚镎f想創(chuàng)業(yè)，我就送她去縣里創(chuàng)業(yè)沙龍學習一下，別人都聊得很熱鬧，她沒話說，躲在角落里一聲不吭！這性格，恐怕不行呀！”再后來，張凡跟他說看中了河濱村一塊地種蔬菜，那塊爛地王浩很清楚：地勢低洼、土壤堿化，前面幾個老板干不下去跑了，就勸她再考慮考慮?！皼]想到，她很快給我拿來了一本蔬菜項目規(guī)劃書，種蔬菜搞得這么認真，我還是第一次遇到！”王浩對這件事印象特別深。

　　大家都拗不過這個姑娘，2018年9月，張凡的創(chuàng)業(yè)之路就此開啟。早已搬進縣城生活的爸媽氣歸氣，疼也真疼她。爸爸主要提出，讓媽媽回老家?guī)退齽?chuàng)業(yè)。

　　56個大棚，光前期鋤草就花了5萬多。后來，2萬斤萵苣種出來了，談好的客商卻臨時爽約了，母女倆連夜采摘、裝車，再上周邊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去叫賣；今年夏天發(fā)水災(zāi)，母女倆連夜買來3臺水泵，守著排了一夜的水……說起創(chuàng)業(yè)，張凡媽媽有一肚子的心酸。

　　煤氣灶的藍色小火苗上下跳動，我們的心也隨之上下跳動。

　　創(chuàng)業(yè)慢慢走上正軌，張凡媽媽發(fā)現(xiàn)：女兒又開始折騰了。今年7月，女兒主動請纓，到有名的“爛村”丁窯當書記。村里百廢待興，事情多，媽媽燒的早飯來不及吃，中飯顧不上吃，一天比較正常的，是在家吃一頓晚飯，有時加班要到凌晨一兩點，媽媽疼在心里：“就是十來分鐘的路，怎么就不能好好吃飯呢？”

　　知道媽媽難受，張凡也不好意思。媽媽做菜，她就擠在一邊幫忙，切菜、遞配料。說實話，母女倆的配合，一點都不嫻熟，甚至還有些添亂，“這丫頭，這幾個月連和我一起同桌吃飯都很少！”

　　但很快，媽媽的溫情就退卻了，她忽然不耐煩地用手撥了撥張凡的過肩長發(fā)，“跟你說多少次了，人丑不要留長發(fā)，扎起來精神又衛(wèi)生！”張凡習慣性地懟了回去：“長相還不是隨您！”“你個死丫頭！”

　　罵完女兒，媽媽自個先樂了，張凡也陪著笑。

　　菜陸續(xù)好了，張凡開始往餐桌上搬。離開廚房的她說話一下子成熟很多，她告訴我們：扎頭發(fā)顯得成熟干練，媽媽是希望她給村里人一個好形象。媽媽的苦衷，她懂！

圖為張凡幫媽媽端菜

　　農(nóng)家一頓飯，話題在席間

　　菜都齊全了，大家相互招呼著入座。張凡和媽媽、姐姐，我們采訪組一行兩人，送我們來的鄉(xiāng)組織委員王浩，還有就是這半年來“跨區(qū)”輔助張凡工作的里仁鄉(xiāng)里仁社區(qū)書記胡號軍，7個人圍坐一桌。

　　大家以茶代酒，杯里都是滿滿的。幾個來回，打開了話題。

　　胡號軍是鄉(xiāng)里指派到丁窯村，輔助村里工作的。他第一個找我們碰杯，表示感謝：“我為張凡做了那么多，還是第一次到她家吃飯，沾你們光！”

　　“這話說的見外，我們家張凡欠你太多了?！睆埛矉寢屵B忙打起了招呼。5個多月來，胡號軍天天到丁窯，早出晚歸，對丁窯的事比自己社區(qū)的事還上心，“我兒子就比張凡小3歲，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自己孩子，她還那么努力，我好意思不盡心盡力幫嗎？”

　　筷子在一道道鄉(xiāng)間美食上揮動，也把一份份溫暖攪動。

　　話聊開了，大家都比較動情。

　　“我現(xiàn)在別的都不愁，就擔心她對象那塊！”張凡媽媽率先觸碰起了內(nèi)心深處最敏感的話題。張凡和男友是大學同學，在一起四年了，畢業(yè)后各自在外打拼，聚少離多。男友是外地人，不肯跟她來泗陽，她回家后，兩人還鬧分過手，后來兩人又舍不得，就定下了一個“君子協(xié)定”:“各自奮斗三年后，再商量何去何從?！?/p>

　　這個話題無疑是沉重的。張凡埋著頭，憋了好一會，然后聲音高昂了起來：“我對我們的感情有信心，我們會處理好的！”

　　這個涉及情感的話題，也觸動了王浩的心弦，他給我們也透露了一個屬于他的私密故事：他之前有個熱戀多年的女朋友，因為他一直在鄉(xiāng)鎮(zhèn)工作，聚少離多。偶爾有休息日陪陪對方，新村干們也總找他，有困難找他，訴苦也找他。后來，女友就和他攤牌了：你對我從來沒這么好，你把所有時間和好脾氣都給了這些人。為這，他郁悶地跑到鄉(xiāng)里的河邊，坐了一晚上?！拔覀兓鶎痈刹慷际?07，風里來雨里去，有時候真的顧不上！”王浩的聲音有些哽咽。

　　見“浩哥”情緒有些低落，張凡拿杯找王浩碰了一次。杯里是水，但真情實意?！扒皫滋煳覀冞€在說，浩哥對我們這么好，不認真干都對不起你！”

　　王浩認真地糾正了張凡的說法，“不是我一個人的努力，鄉(xiāng)里上上下下都很支持你們。你們認真干，我們的付出就有了價值！”說到這里，他頓了一頓，然后順勢甩起了“小鞭子”：全鄉(xiāng)27個新村干大家都很拼，你只是走得快點，千萬別驕傲！

　　“酒”過三巡菜過五味，大家的話越聊越多，話題越聊越寬。

　　在張凡媽媽講完了以前怎么艱難地蓋起這座農(nóng)家小院的故事之后，沒想到，這樣的機會又被敏銳的張凡抓住了：“媽，上次村里來找你宣傳農(nóng)房改善政策，聽說你沒同意簽字。那些住房困難戶如果不借這個機會把住房改善了，靠自己雙手要改善，多難呀，像當年您一樣！”

　　張凡的一番話，給了媽媽很大的思想觸動，想了好一會咬著牙回復(fù)道：“雖然很舍不得，但是該拆我們一定會拆。”

　　“做工作做到自己媽媽頭上了，還是你行！”“原來今天真正目的不光是吃飯，還是來做工作的呀！”我們爭相拿張凡開涮，而后大家都哈哈大笑。笑聲從屋子里迫不及待地飛奔出去，撒滿了整個院子，回蕩在清冷的月光底下，傳出很遠、很遠……

　　來源：鄉(xiāng)村干部報

　　作者：聶偉 倪懷成